命運多舛的東京奧運會終於開幕。
這兩天一邊看奧運，一邊整理相冊，翻到兩年前的夏天在東京郊縣拍攝的江之浦測候所，仿佛瞬間回到那個空氣裡滿是柑橘香的深藍色海邊藝術場域。
2019年夏天，我和媒體朋友岳岩一起應邀參加畏研吾、王傳峰、陳仁毅三人合作的《和而不同》發佈會。江之浦測候所是嶽岩提前在網上預約的，那次海邊的4小時旅程，成為如今回味東京的最美記憶。
走，一起去和杉本博司藝術美學相遇吧～
01.
我以為真正的美麗，
是可以通過時間考驗的東西。
/
時間，有著壓迫、不赦免任何人的腐蝕力量，
以及將所有事物歸還土地的意志。
能夠耐受這些而留存下來的形與色，
才是真正的美麗。
——杉本博司《直到長出青苔》
杉本博司
Hiroshi Sugimoto
杉本博司，1948年日本東京出生，1970 年代即赴美，畢業於洛杉磯藝術中心設計學院攝影系，于東京與紐約兩地從事攝影工作至今，是少數獨立於日本攝影發展系統的攝影家。被譽為「最後的現代主義者」，他的創作模式像是進行一場精心策劃的理性儀式，叩問著時間、真實、記憶等無法以肉眼看見的命題。
杉本博司，1948年出生于日本東京
攝影師、藝術家、建築師
江之浦測候所創始人
他通過自己對世界的理解，用攝影等藝術形式去追溯歷史，尋求源頭，想探尋時間本質，這個一直以來接受西方教學的東方人，打開了一道又一道通往“回憶”“時間盡頭”的東方哲學思想的大門。
杉本對海很癡迷，最知名的攝影作品便是《海景》系列另一系列是《劇院》。對於他來說，海是水與空氣的融合體，是可以呈現時間與歷史、過去與現在的存在，拍下的每一張照片，都像是瞬間時間下的永恆：
Adriatic Sea, Gargano 1990
Baltic Sea, Rügen, 1996
Ionian Sea – Santa Cesarea, 1993
Boden Sea Uttwil, 1993
N Pacific Ocean, Ohkurosaki, 2013
Caribbean Sea, Jamaica, 1980
Ligurian Sea, Saviore, 1993
拍攝了世界各地的海之後，杉本博司萌生了在海邊建設一座美術館的想法。據說在他找到江之浦之前，已經足足花了十年時間尋找理想之地。
直到遇到這座依山傍海的天然絕景。
▲江之浦建設前後拍攝的紀錄視頻
“參觀者通過混凝土的時光隧道來到古代石室參訪，之後再由同一隧道返回現代。在途中，眼前突然呈現這樣的海，銜接大海的歷史之海。他們或許會想起，古代的人們也曾這樣望著大海吧。“杉本博司在書中寫道。
02.
那一刻，
我意識到我就是我，
我在這個地球上。
/
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指引著，
我被這個記憶的地方所吸引。
在江浦市廣闊的柑橘園中，我成立了小田原藝術基金會，
旨在向更廣泛的觀眾傳達日本文化的精髓。
日本人民發展了一種獨特的文化，融合了對自然領域無數神靈的崇拜。
在當今物質主義和消費主義猖獗的嚴峻世界，
當如此多的自然光彩被摧毀時。
——杉本博司《對小田原的感想》
江之浦測候所
Odawara Art Foundation
Enoura Observatory
油菜花
東方的月亮
西方的太陽
這首關於滿月的俳句出自詩人尤薩布森。在江浦天文臺，人們還可以在日落時分從相模灣的地平線升起的滿月。隨著黑暗的蔓延，你將逐漸沐浴在月光下。
2017年10月，杉本博司在神奈川縣小田原市江之浦開設了“江浦天文臺”，並將其定義為他的“遺產”。歷時十年構思、十年建造的天文臺，是一個分享日本文化的地方，一個回歸藝術和人類本源的地方，也是他高雅品味的巔峰之作：
“江之浦是我最初記憶的地方”杉本博司說
天文臺位於小田原片江浦地區柑橘樹覆蓋的丘陵地帶，毗鄰縣道 740 號線。依偎在箱根山脈的週邊，俯瞰相模灣，可將房總半島和房總半島的全景盡收眼底。
“江之浦是我最初記憶的地方，”杉本博司說，“從行駛中的火車窗外看到的大海。它是我意識的發源地。”
在獲得自我意識後，我們的祖先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試圖確定他們在浩瀚宇宙中的位置。這種對意義和身份的追求也是藝術背後的主要動力。
冬至，生命重生；夏至，當季節的鐘擺再次擺動；春分和秋分，極端之間的中點。
“我相信，如果我們再一次回望古人對天際的觀察，會在其中發現指向人類未來的星星點點。”杉本博司說。他堅信，自然能夠對人類的未來提供指引，因此他將江之浦測候所築造成最易觀察自然的樣子。冬至與夏至是生命輪回兩點，而春分與秋分則是等分兩極的重要里程碑。
天文臺的另一個重要使命自然是觀測天象。冬至光參拜隧道向海延伸70米，冬至時分，日出的光束會準確地透過隧道投射在隧道盡頭的一塊巨石上，通過如此儀式般的方式，記錄下一年當中重要的自然轉捩點、白晝最短的一天。
同理，天文臺還建築了夏至光參拜長廊。全長100米的隧道嵌入自然切割的斷崖上，另一側是37片巨型玻璃。隧道的一端設有可眺望相橫灣海平面的12米寬展望台，夏至時分，從海平面初升的太陽會將它的光照普及到長廊的每個角落。
冬至光參拜隧道、夏至光參拜長廊成為江之浦測候所最絕的兩道景觀。
這裡重點以多圖呈現：
冬至光遙拝隧道
每個冬至的清晨
當太陽從相模灣升起
日出的光束會準確地穿越隧道投射在
隧道盡頭的一塊巨石上
將這一瞬的光輝定為永恆
這是杉本博司記錄冬至的方式
夏至光遙拝長廊
夏至光遙拜藝廊
採用輕量的懸臂屋頂
一面是大谷石牆壁
另一面豎立著 37 片沒有支柱的落地玻璃窗
它兼具觀測夏至日光線
及美術館的屬性
沿藝廊走到盡頭
一塊長12米的戶外眺望台可觀賞到相模灣
廣闊無垠的海平面
這棟細長的建築
朝向夏至太陽升起的方向
只有在夏至日的清晨
海面升起的朝陽才能在某個瞬間
用陽光填滿整條長廊的全部空間
此外，天文臺還在圓月之時特別加設夜間觀賞通道，幸運的人可以觀賞到隧道盡頭升起的超級月亮。
03.
我，是被耽誤了千年光陰才出生的。
/
Q：對您而言，古董是什麼？
A：是創作者應乞求賜教之師。
Q：現代人難道不能成為老師嗎？
A：這個時代已經衰竭。
Q：您不關心當代藝術嗎？
A：我認為藝術反映著時代。
Q：但是，您的作品也是在這個時代發表的啊……
A：我，是被耽誤了千年光陰才出生的。
——《直到長出青苔》
1970年，杉本博司在洛杉磯學習攝影，1974年移居紐約。當時紐約藝術界正處於60年代波普藝術風潮告終，極簡藝術和觀念藝術等知性氣氛興起的時刻。杉本懷抱著一股野心，要以被藝術界輕視為二等媒材的攝影，在當代藝術中揚眉吐氣。
在紐約，杉本主要的收入來源來自支持年輕藝術家的各種獎學金，四年後，可以申請的獎學金已全數申請完畢，生活陷入了困境。然後在同一年，杉本博司結婚有了小孩。妻子絹枝曾在日本資生堂的廣告部門上班，移居紐約後成為一位前衛的女畫家。看著杉本的收入來源斷絕，妻子感到不安，提出開一家小店的想法。
於是，夫婦二人在紐約剛開始吸引畫廊的蘇荷區，租了一棟小樓房的二樓，經營販賣日本織物喝古代民間工藝品。開業首日生意興隆，幾天之內店內存貨全部售罄。
之後的十年間，杉本博司如此往返日本與紐約，一面巡禮寺廟佛閣，一面走訪各地的古董店，做了十年的古董商。
這段古董商生涯也深深表現在江之浦測候所的各個角落。在四個小時的流覽時間裡，我看到隨處可見的古代賞石，有些頗具神性。另有穿插部分當代先鋒藝術品，設計師不斷引領觀者在古代與現代之間穿越沉思。
“從人類起源之初，當遠古時代的人第一次擁有了自我意識，他們所踏出的第一步便是在蒼穹之下辨識腳下的大地。這種最原初的對於意義與身份的探索，也是人類藝術創作的原動力。”杉本博司說。
杉本博司嘗試了日本古建築的復興。和冬至光參拜隧道平行，面向大海，設置了光玻璃舞臺。舞臺的木質基底，使用日本幾乎絕跡的“懸造”技藝。
無處不在的古董藝術和當代藝術交錯穿越。
在冬至光參拜隧道裡，設置了“光井戶”。鐮倉室町時代的石井，裡面放置光學玻璃，雨天的時候，看穿過天井的雨水匯入井裡的景象。
原始的石頭，是建築最初級，又是最終極的選擇。杉本早在古董商時期開始沉迷石頭，收集來的許多石頭在這裡與他的哲學思考融為一體。
正門明月門，正是室町時代鐮倉明月院的大門，二戰中損毀，輾轉修復後移建到這裡。
最後提醒：江之浦測候所採用的是完全預約制，需要至少兩天提前官網預約如果時間趕淘寶搜索也可以，現場不設門票售賣處。
文字｜程香
圖片｜小田原藝術基金會等、程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