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抹殺可能,去創造生機,讓石雕回歸創作本身|鳳山雅集第七季

幾次國內巡展後,潘驚石把鳳山雅集師生展搬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隱在半山上,有一段長達300米的長坡,道路兩側是各類植株。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陽光穿過樹葉,在鋪滿落葉的土地上留下一束金色的光。
鳳山雅集工作室位於福州軟體園的半山
開幕那天,當我從鳳山雅集中出來,沿著坡道往下走,看見這束光慢慢後移、變淡,但我的腦中想的並不是這道光,而是已經滋生了好幾天的一個問題:
鳳山雅集這個由個人發起的師生展,為什麼會在石雕圈甚至工藝圈帶來這麼大的反響?
從“潘家軍”到鳳山雅集
楊大鵬今年特地從石家莊飛到福州來,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參與鳳山雅集師生展,也是他行拜師禮的大日子。但楊大鵬師從潘驚石並不是從今年開始。
2004年,當時還是24歲報社記者的楊大鵬在潘驚石自主發起的壽山石雕刻門戶網站上同師父相遇。那時候石雕對他來說還是個“業餘愛好”。15年後,當他說起師父時,他說了這麼一句話,“不藏私是一個為師者最大的美德。”
為什麼不藏私?因為這個人的眼界不在這一絲一毫中。我們管這東西叫“格局”。
能讓人與人之間始終愜意地牽連在一起的一定不是利益,而是“向心力”。潘驚石的個性恰恰就像一個發動機,他外向、敢於嘗試、眼界寬且遠,最重要的是他愛“折騰”。他的精力像是用不完,自己不斷變化的同時又“拱”著大家往前走。就是這股向心力,讓最初的只有幾個人的“潘家軍”成為今天超過200人的鳳山雅集。
潘驚石右一和他的作品《石破天驚》
鳳山雅集群像
而“拱著走”的這股勁兒也讓鳳山雅集的氛圍相對其他團體更活躍更向上。福建省工藝美術研究院院長余衛平用“比、學、趕、幫”四個字精准捕捉了這種氛圍。
我想,這種內部擰成一股繩的凝聚力,是鳳山雅集之所以影響力大的最基礎原因。
壽山石也能這麼雕?
這些年圍繞在潘驚石及鳳山雅集上的名譽並不少。
他們被稱為福建乃至全國工藝界最活躍的團體之一,每年的鳳山雅集勢必引起一大波人關注。今年的鳳山雅集亦不例外。
從開辦前一兩個月就開始有人不斷打聽,開幕當天,工作室外面那條平時乾乾淨淨的半山長坡上停滿了幾十部汽車。他們邀請了老前輩來點評自己的作品,也邀請業內外的朋友前來碰撞交流。30多位元參展者,80餘件作品,內容涵蓋翡翠白玉、壽山石石雕。
鳳山雅集師生展開幕掠影
圈外的人到鳳山雅集觀展時常常感慨:“壽山石也能這麼雕?”他們看巧色的活靈活現,草蟲的自然生閑趣。
業內的人到鳳山雅集也得問一句“石雕還能這麼玩?”他們驚歎每個人不同以往的表達:將報紙的字拓在石雕的小舟上,又有一隻碧色青蛙停靠其上;文房印紐搭配兩品菖蒲蕨類,文氣頓生;一個仰頭的石人,幾隻飛翔的鴿子,取名《我心飛揚》,仔細一看,心臟空了。
部分參展作品
雖然定居福州,但我對壽山石真是瞭解不多。甚至於“小件石雕工藝還得看福州”這種業內常識都是得知于來自青田的梅昌強。在他想接觸印紐文化的時候,他遇見了潘驚石,成為鳳山雅集的一員。
像他這樣從業後抱著學習石雕技法的跨行業人士並不少,鳳山雅集就像一個漩渦,吸引大家進來互相切磋。而鳳山雅集師生展,就像一個開放式的大型交流會,按楊大鵬的說法,“到這來,就得擦亮眼睛盯著看。”
這真是學習的地方,不同創作邏輯和思維導向的碰撞往往能帶來茅塞頓開。
撇開“大師”之名
鳳山雅集開創至今已經九年,從前的小夥子們許多到如今也被人尊稱一聲“大師”。但無論是從前的“潘家軍”,還是後來的“鳳山雅集”,這一波人走到哪裡都有牽絆,哪裡有事呼喚一聲,師兄弟一人幫一把手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二十八年後,他們選擇在當年出發的地方辦這次師生展。雖然地方早就不同,也再也不會發生“養來觀察的眼鏡蛇跑丟最後在床鋪底下發現”的事,但工作室仍然有他們熟悉的工具,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們覺得很心安。
鳳山雅集工作室及展覽現場
師父每年都擠出時間來創作,徒弟們自然也不願落下,緊趕慢趕出一些新的東西。然後在這裡相互交流,重新消化,回到自己的位置後歸零再出發。這種不斷重整的創作方式讓他們更多地“活在當下”。
但悶頭前行的同時,卻也要不斷提醒自己從藝的“初心”。
無論是工藝師也好,藝術家也好,名頭響亮是其次,手上的活和內心世界的豐盈才是生存之本。回歸本源,從“藝”出發,這是這次鳳山雅集師生展的出發點,也是出走三十載後他們對自己的告誡。
2019鳳山雅集師生及嘉賓留影
“不忘初心”四個字並非矯情,在創作的道路一頭紮進去最後在喧囂中迷失的不知凡幾。在摸爬滾打後,時時惦記“初心”,或許能讓創作變得更自我。
藝術創作,首先覺醒的就應該是“自我”。
我想起第一回見鳳山雅集骨幹成員的時候,大家圍在一起喝茶,因為一時嘴快冒昧問了一句,“你覺得你們是工’還是藝’?”已經入門27年的師姐林愛平從師弟林建輝身側探出頭來,“肯定是先工’後藝’啦!”
是工還是藝,評定作品的歸屬範疇是很多餘的事,在這個時代,更多去包容從“工”到“藝”的過程不是更好嗎?
在夕陽中下山,當那束光快要消失時,我想起了王曉戈福建師範大學美術學院設計系副教授的那句話,“我們由此看到了當代工藝與當代藝術融合的可能。”
不要抹殺任何“可能”,去創造更多生機。
或許,這就是鳳山雅集最大的意義。
文字|鄭三觀
攝影|程世達
部分圖片由鳳山雅集提供
統籌|劉蘭輝、程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