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改民居:就著梅花吃土雞,走進霧中飲茶的山居日常。

陳如山,漆藝家。畢業于福建師範大學美術系,學的是漆畫,從事設計工作二十年,四年前在北峰山上改造老民居,改造成陳如山大漆工作室。
去歲冬天,聽聞山上陳如山的工作室開了梅花,我就屁顛屁顛上去了——我惦記他山上的雞不是一天兩天。
就著梅花吃土雞
·TUI CANG·
那是戊戌年年尾的一個陰雨天,攝影師程老師帶著我一同進山。車子出了福州市區往森林公園繞山而行,不過十來分鐘到達石牌村。
村子有幾百年歷史,到如今人雖不多,規整得倒是不錯。村子的盡頭,一條小路沿坡而上,坡的盡頭就是陳如山的個人工作室。
日落時分的陳如山工作室
偌大一個門,摁個喇叭,門從左向右緩緩推開。入目先是一堵“記憶中”的老土牆。下了車,沿屋簷廊下繞行到前頭,鋼結構帶著玻璃一整面一整面落在眼前。
陰雲裡偶爾透出的光打在玻璃牆上,再映照著院子裡的梅花和女兒牆外的山林,簡直就是一幅山居風景畫。
宛如山居風景畫
走下石階,兩個魚池一左一右,三株20年的老梅樹在這個季節低斂盛放。
從臘梅叢中往外看,牆外滿目翠色,村裡的竹林就在腳下——還沒吃上土雞,我已經愛上了這個地方。
梅花樹下燉土雞
陳如山在右側的茶室門口招呼我們,他已經開始咕嘟咕嘟煮著普洱。茶室的院子裡,工作室的大叔已經用一隻鐵鍋燉了一早上的土雞。
幾個人在群山環繞的茶室中喝了滿滿幾壺茶。
臨近中午,大叔端上陶鍋,我們移步飯廳,桌上已經擺好了高腳杯、白酒杯和其他碗筷。手做的粉絲泡雞湯和他們自己種的菜幾乎讓我的矜持破功。
在群山環繞中飲茶,清談。
同行的藝術家曾漢說,今天發朋友圈不能說雞,只允許說梅花。但我心裡,滿滿都是那一碗帶著梅花香的土雞湯。
在挖掘機都進不來的半山爆改老宅
·TUI CANG·
幾個月後我再來,看了整修前的舊照,才知道網路上所謂的“爆改民宿”,跟我眼前這棟占地4畝、建築面積一千多平的“民居”相比,是多麼不值一提。
改造前的老宅
從村子往上的半山,四年前沒有路,只一條河還有一整片遍生的竹子,挖掘機都爬不上去。
陳如山一發狠,往河裡填了4000塊錢的石頭,讓挖掘機從河邊挖到院子裡,生生清出一條道來。
這裡原先不通路,挖掘機都開不進來
當時的老宅子破舊不堪,院子裡的女兒牆只剩下兩截,大約4米。主體建築已經塌方,只剩下三分之一還留著牆體,“這裡面只有四根柱子,柱子下面的石頭,只有4塊留著,其他一個都沒有。”
所有的門板木牆爛的爛,損的損。正好上下杭老城拆遷,他托人運回來幾大卡車舊木料和老石頭,將老宅子的柱子、木牆、石階全部替換。
用“爆改”來形容這次改造真是毫不誇張
光光是老石料,花在這棟老房子裡的就有幾十萬,這個數字是當初陳如山做的改造“總預算”。
沒想到動起來以後,大筆的錢花在基礎建設上,馬路先修一條到門口,再牽個電線,隔幾天又打一個水井,屋頂用的老瓦隔段時間就要重修,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都在持續打破預算。
改造後的陳如山大漆工作室
考慮到木頭的承重力和變形的可能性,除了幾個支點的柱子外,外牆全部用指厚的鋼板,這又是一大筆費用。
三年下來,改造從未停止過,到現在陳如山還在持續折騰,前不久改造出來幾間茶室,將幾年下來改造出來的山居成果,做適當地開放和分享。
最近改造出來的茶室,空間和器具都是主人精心挑選出來的
他喜歡老東西,中堂位置的雕花擦乾淨留著,兩塊堂板卸下來改造成大長桌供吃飯和開會使用。
堂後位置隔出來,做了一間榻榻米,裝了地暖,置了茶几,供日常喝茶休息使用。左側的兩間做了他的產品展示區,右邊的兩間則是他幹活和寫字的地方。
充滿自然生機的工作室細節
“怎麼這麼執著於這個地方?”我問他。
“這兒看著舒服,很喜歡,就一直改造下來了。”他說。
“山大王”的日常
·TUI CANG·
“你喜歡的生活,要自己去創造。”他一邊巡視他的“領土”,一邊同我說。
一拐角,他領我去看他的屋後。宅子是在原來宅子的“點”上搭建的“線”,又構建起“面”,陳如山不太敢動結構,大部分都保留原有。
老宅改造儘量保留原有大結構
他最不敢動的就是屋後的山體,最多就除除蘆葦,讓蕨類和青苔生長得好一些。
當初為了做衛生間的排水,他引了兩根管道下來,結果雨水連綿下了兩周,屋後的牆體塌了一整塊。他不願意用水泥去填,只好希望青苔和蕨類們能把缺的地方補起來。
山裡的安靜和精緻,體現在山大王的所有日常裡
而牆下,他又折騰了幾車老磚,沿著排水渠貼了一圈,現在看去,磚上青苔長得綠褥可愛,“這一塊長青苔特別棒。室內要擺設的時候,拿進去,又放回來,用米湯養一養,又能活在這個地方。”
山大王的日常:
做漆,巡山,拔草,摘野果子,采野花,遛狗,喝茶
茶過兩泡,“山大王”陳如山起身帶著我又逛了一遍宅子。山道旁的角角落落,他一一指給我看:“這是中午吃的菜,我特別愛吃,專門種了一大塊;這是薄荷,夏天的時候可以摘來做飲料;這片種的是茉莉花……”
這會兒他已經完全放開,性格裡隱匿的“好玩因數”逐漸顯露出來,“這是三角梅,之前被霜打了,現在又發了,”他一邊同我介紹,一邊對著三角梅念咒語:“發呀,快發……”
花草大多是他親手植下,四季有不同的風景
為了方便,他在後山搭了兩棟小木屋,平常沒下山時就住上面,有朋友接待也直接扔那。兩棟小木屋佔據高處,往外看去就是群山,山腳就是村子。
我們沿著山路往上走,這個季節竹筍遍生,有時候臺階中間一不小心就得踩到一根。山上物產豐富,竹筍根本吃不完,還有種了兩排的蘿蔔也開了花。
兩棟後山小木屋,現已作為他起居室用定
工作室四周被菜園和綠植環繞
他太喜歡植物,這邊一株臘梅、那邊一叢桑葚,“楊梅開始長了,會長這麼大,”他用手捏出一個圈,“楊梅成熟的時候松鼠非常多,我忘記來,都被他吃完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一邊盯著滿滿一圈雞一邊在心裡默默回了一句。
這些已經是“雞二代”,二三十只母雞,每天的蛋都有一大籃子,還有一群小雞仔跟在雞媽媽身後,聽說這批小雞得到八個月後才能吃。
近期上山的話不能提起土雞,因為這一批“雞二代”還是小娃娃,要長到秋天才能吃
山上的時間過得特別快,等我們聊完天,吃完摘的野果,已經到傍晚。
山上天氣變化不定,一會兒晴一會兒雨,還有時不時的太陽雨。我們決定趁著天亮下山。
好像剛遠行回來,又似乎才要出門
我依稀記得,去歲那次回來的路上,雨已經散盡,路面有點濕,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還勾搭著幾團綿霧。這次並沒有霧,但我坐在車上依然感覺好像剛遠行回來,又似乎才要出門。
我不知道要去往哪裡,但知道要出行。
這可能就是每一次向山而行所帶來的禮物吧。
文字|鄭三觀
攝影|程世達
編輯|程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