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浮雲堂,落址於西湖子久草堂,傳為黃公望舊時遊歷之所。
草堂幽幽,周無毗鄰,孤守裡湖,天地遺珠。明張岱曾記:“小船輕幌,淨幾暖爐,茶鐺旋煮,素瓷靜遞,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樹下,或逃囂裡湖。”
遁心絕處,此樂何極。
堂外茂枝隱蔽,眾草簇擁,林氣漸裳,好鳥隨鳴。天朗物潤,門雖設而常關;月落湖平,秉茶煙以遣興。煙霞既生,吐納在我,飲盡林泉,以逸浮生。匆匆散遊,終為天地過客;悠悠燕坐,洵稱西湖主人。
是故胸貯湖山,志氣曠達,終非池中之物;思接萬靈,意遊天地,可造不凡之功。
推門入庭,乃續野趣,才別清林,又遇漫叢。雨打花落,暗香洗地,雖為殘景,腳不忍行。碧草清池,點點遊魚撥樹影;蒼階潤石,片片青苔染素壁。翠痕過牆,引春入庭;修竹當空,送風到耳。
仰尋清趣,一粒瑩珠掛茅芒;俯拾潤色,數點瓊滴蕩琉璃。靜立簷下,湖景滿目,遠橋拱翠,映水成璧。好風如扇,徐徐而清心;好樹如簾,飄飄而垂情。
引步屋內,歎為勝境,靜湖清居,渾然一體。
明敞茶室,依湖而臥,臨水一面,無壁無闌,茅草垂天,素席延波,氤氳交接,坐忘人間。林鳥贈舌,浮清波而愈靈;春風薦爽,掠碧漪而愈沁;煙波引夢,撫平湖而愈醉。雲浮腳下,天地邀我同遊;日歇身旁,光陰不待相守。滿室野趣,可游可居;人境湖山,亦真亦幻;隱世塵心,半夢半醒;星移物轉,且歌且歎。
枕水玩湖,最稱樂事,四時晴雨,各有所宜:
風宜瞰雲,飄飄乎而令心隨;
雨宜望波,瀟瀟乎而令情動;
霧宜探鷺,隱隱乎而令思遠;
月宜看影,幽幽乎而令神冷;
晚霞宜賞蓮,清清乎而令性潔;
晴日宜觀魚,躍躍乎而令意興。
種種玩趣,處處養心,天地之悠,外適內和:
心淨,故精微而縝密;
情深,故感發而癡忱;
思遠,故幽探而明慮;
神清,故澄察而恒醒;
性真,故曠蕩而誠摯;
興率,故爛漫而坦然。
浮雲雖輕,可以載山;淨心雖淡,可以明志。君子清心,何必寡志,心愈清則志愈遠;人幽情,亦可建勳,情愈幽而勳愈奇。冰心玉湖,志之鑒也;初陽滿月,志之照也;爽氣清風,志之伴也;幽香清茗,志之蘊也;蟲鳴鳥啼,志之宣也;輕紗素服,懷志之人也。
浮雲堂主,隱身湖畔,心神虛明,志趣高曠。文心造物,妙情生雅。
養閑雲輕靄之性,隨心沉浮;守蒼松修竹之高,自在向天。
文|張傑
圖|文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