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結束時。回首這一年，對產業艱難的唏噓大過對新年的歡欣期待。這一年，對古典傢俱行業意味著什麼？有哪些亮點可以總結，又有哪些感懷可以記錄？
香港著名古董商、明清傢俱收藏家蔣念慈先生，從事古董傢俱生意近三十年，參與見證了古典傢俱在近代的繁榮過程，同時也近距離地見證了仿古傢俱行業近十年的崛起。
從他的觀察裡回味2015年的市場重點，或許能一窺古典傢俱行業最真實的原貌。
人物名片
蔣念慈，明清傢俱收藏家，香港古董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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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蔣念慈
問_程香 答_蔣念慈
記者：蔣先生對2015年的古典傢俱市場有什麼樣的記憶？
蔣念慈：說實話，2015年在我的記憶裡並沒有特別值得盤點的事情，如果非要說的話，這一年值得一提的還是嘉木堂伍嘉恩小姐為葉承耀醫生籌畫的展覽和拍賣，即“攻玉山房”專場。這場展覽還是以她一貫的風格，白色做主展覽背景，加上蘇州園林元素的嵌入，移步換景之間令賓客感受明式傢俱之美。伍嘉恩、葉承耀的名氣，加上蘇富比的招牌，“攻玉山房”專場的成交率和成交額都可圈可點，是2015年最令我有記憶的事件。
“攻玉山房”專場100%成交，有4件傢俱超2000萬港元成交。這是其中之一的“明末 黃花梨高靠背南官帽椅一對”，成交價2105萬港元。圖片提供：香港蘇富比
2015年傢俱市場的四個關鍵字
記者：如果讓您給2015年總結幾個關鍵字，您會給出哪幾個？理由是什麼？
淘汰
蔣念慈：我想到的第一個關鍵字是淘汰。2015年的市場焦點是淘汰，2016年也是淘汰。淘汰一些沒變化的，淘汰一些生存能力低的，淘汰一些資金出現問題的。2016年，我相信市場還會繼續這麼艱難，而且在可以看見的未來，不可能再有前幾年那樣遍地開花的繁榮。
以前的模式是，大家拼命生產，然後等客人上門來。而現在他們發現，傢俱是有潮流的，在不知不覺中，客人也可以不再買以前的款式，換了另外的款式，而往往這個新款式是他們還沒有涉及到的。於是，洗牌就這樣開始了。
行家
第二個關鍵字是行家。在古董市場，行家的角色很重要，可以分為重要的行家、一般的行家和收藏者。現在一般的行家不太容易出來了，活躍的大多是重要的行家，小行家還是依靠一買一賣的關係維繫拍賣公司和買家。
2015年，在低迷的環境中，行家在拍賣市場的重要性不是減小了，而是增加了，更加深入地參與到拍賣之中。這種互補變化表現在：在前二三十年裡，行家通常在拍賣公司與買家之間，扮演一買一賣的中間人角色。而在國外，像蘇富比和佳士得等拍賣公司，近年已經頻頻邀請行家參與到他們的工作當中，比如上述蘇富比與伍嘉恩的合作。拍賣公司發現，要更好地和藏家聯動，不是把行家拒之門外，而是要把行家請進門內。這種現象正在從國外蔓延到國內。
從買家方面來看，現在的買家都學精明了，競拍之前，會先找幾個行家聯手看東西，給意見，不再盲目和衝動購買。這是一個很大的改變。
空間體驗
第三個關鍵字：空間體驗。前面舉例的伍嘉恩在2015年策劃的展覽拍賣，除了“攻玉山房”，她還和中國嘉德合作了“7間房”和“1間房”，其實都把空間和體驗擺到拍賣公司裡面，突破以往把傢俱排排坐放在一起的展覽方式，讓更多沒有經驗的非行家，體驗到傢俱和家居的藝術之美。
安思遠的專場拍賣中，紐約佳士得也在預展現場搭建了空間，還原了安思遠的家。拍賣公司為什麼突然熱衷於花費力氣做空間體驗？這是因為有越來越多的新買家入場，而不是每一位客人都明白傢俱買回去應該怎麼使用、怎麼陳設，拍賣預展提供的空間體驗，即使客人不會百分百照搬，但至少也為他們提供了一種參考。
安思遠第五大道公寓。圖片提供：紐約佳士得
要增強客戶體驗，就要有空間。所以在未來，拍賣公司的藝術空間也會成為競爭優勢之一。國外已經開始了，國內很快也會跟上。像2014年上海佳士得藝術空間開幕，2015年嘉德的藝術空間開始建設，保利集團擴充原有的藝術空間成立保利匯，都是標誌性的事件。在未來，藝術品可以長時間地在空間內展示，而且多種類型的藝術可以混搭展示，更方便地與客人親近，這都是很大的轉變。
性格與模仿
第四個關鍵字：性格與模仿。2015年的市場主流是從大眾轉為小眾，從大群體的單一愛好轉為多群體的多種愛好。同時有人喜歡明式傢俱，有人喜歡清式傢俱，有人喜歡黃花梨傢俱，有人喜歡紫檀傢俱，有人喜歡新中式傢俱，有人喜歡漆木高古傢俱，總的來說人們會越來越喜歡有性格的事物，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邊倒地追捧書本上的“明星”傢俱。
有性格的新中式傢俱品牌在迅速崛起。圖為U+項目配套傢俱：如硯茶桌。圖片提供：U+傢俱
當下的紅木傢俱產業掉進一個困難又充滿變化的漩渦裡，很多廠商在思考下一步該如何去做時，客戶已經不再滿足於簡單的仿古複製，他們開始有自己的要求和品味。這個品味恰恰就是當前中國普遍欠缺的，也正是客戶品味的提高，倒逼著廠商思考品牌的塑造和企業的性格。於是，一大批新中式傢俱設計師浮出水面，他們一開始就在追求自己的個性，會講故事說情懷，逐漸與仿古傢俱抗衡而自成一派。
2015年傢俱市場的四個變化
記者：2015年您感受到的市場變化有哪些？
紅木傢俱投資觀念改變
蔣念慈：第一個變化：前幾年普遍認同的購買紅木傢俱投資保值的觀念發生改變。我已經碰到好幾波客人，前些年買的仿古傢俱準備要賣掉，結果發現很難出手。有些是前幾年20萬元買的，現在市場上已經漲到了40萬，但是他30萬都脫不了手。我估計他們開始明白，保值增值，只是提前買而已，要真正靠投資紅木傢俱賺錢的話，變現是要考慮價格結構中的銷售費用。
這裡的增值，其實是材料價格的改變。紅木原材料的上漲減緩之後，也讓很多廠商醒過來，原來一直以來他們根本沒賺錢！以前的所謂賺錢，享受的只是木材升值帶來的差價。當木材不再升值時，怎樣從工藝、生產、設計、零售上賺錢就成為新的思考點。賣材料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而是進入了賣手工藝、賣耐用、賣品質、賣文化的時代。
漆木傢俱躥升
第二個變化：漆木傢俱躥升。在古董傢俱領域，我也發現出現了一個比較猛的趨勢。非硬木類的傢俱，比如櫸木、榆木類的漆木傢俱、高古傢俱，價格漲得非常厲害。究其原因，可以和宋瓷類比。
非硬木類傢俱價格躥升。圖為2015年首屆“中國古傢俱•文房”收藏邀請展現場展出的柴木傢俱。
在大部分拍賣公司裡面，如果要比較成績的話，2015年傢俱的拍賣成交率在全球都是一面倒地超越了宋瓷，這是以前沒有的。什麼原因呢？這是因為真正好的古董太少了，太貴了，一般的東西藏家又看不上。同時，藏家的審美高度、審美方向發生了轉變，不再一窩蜂地去買近乎類似的，他們開始關注和購買其他器物，比如傢俱。
把這種轉變引申，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現在精品漆木傢俱價格動不動地達十幾上百萬。漆木傢俱和宋瓷的情況很接近，存世量很大，大量的普通貨很少人要，但特別好的幾件，一賣就會多幾個零，價格貴得讓你不敢相信。
傳承的重要性
第三個變化：仿古傢俱廠商看到傳承的重要性。舊傢俱市場的改變也引起了仿古傢俱廠商的注意。他們發現了傳承的重要。2015年，在我和幾個仿古傢俱大佬的交流中，他們都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了傳承的想法。好像是仿古做著做著，突然發現不對，需要趕緊買一些老傢俱擺一擺，告訴人家：“我們是從傳統傢俱轉變而來做新傢俱的。”因為做仿古的人，如果沒有傳承，傢俱就好像是空中樓閣，缺乏底氣。老傢俱放在展廳，不一定賣，但是可以讓客人看到自己的企業是有傳承的，不是無中生有的，無形之中給自己的仿古傢俱增加了很多含金量。我可以預測，在未來，舊傢俱與仿古傢俱商不再是各自為陣，而會互相滲透聯合銷售。
這是生產者的傳承。而從買家來看，買古董傢俱和仿古傢俱的客人，也不僅僅是愛好和投資，更多的也是傳承，為下一代甚至下三代而買，希望通過長時間的累積，讓財富和家族文化得到更穩妥的繼承。
新一波消費群體發生改變
第四個變化：新一波消費群體發生改變。經過一兩年的洗牌之後，未來的新一波紅木傢俱消費者中，剛買新房的客人和準備換傢俱風格的人群，將會如鐘擺一般，左右搖動。在基本住房需求滿足後，未來新購房屋的比例會越來越少，換傢俱的比例越來越大。一些年輕時喜愛歐式、美式家居風格的人，可能會慢慢喜歡中式傳統，但不一定有需要換房，那麼選用一些經典的古典傢俱陳設，也能滿足一些中式情懷。
還有就是消費地區以後可能會發生較大的變化，不再集中在城市中產階級及以上的群體，那些農村富裕起來的群體，絕對可以接受紅木傢俱的價格，以後也會考慮為他們的老家大宅即使一年也不會回去兩次添置傢俱，因為那裡地方更大，他們也需要更體面更耐用的傢俱顯示財富。
出品人丨林育程
責任編輯丨程 香
值班編輯丨張嘉奇
採訪丨程香 受訪者丨蔣念慈
文章來源丨《古典工藝傢俱》2016年1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