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童譚校長:玩出真趣,隨性自在

譚校長幾年前在廣州荔枝灣的西關老街上開了“譚經堂”,並請來好友楊東生設計門頭:
譚經堂位於廣州西關老街
右邊一半櫥窗用一張原皮殼黃花梨半桌、一張榆木四出頭官帽椅和一張紫檀香幾,構建了一個極簡的明式文人空間:
門口陳列了一個極簡的文人空間
譚經堂門口陳列
左邊一半劃了中間半拉充作門,門口常年設障,“預約交流”——譚經堂是為方便朋友交流的私人空間。若哪天沒攔住遊客,主人就一邊低頭念叨“唔好意思”,一邊伸出手將路人送出門去。
看他客氣的模樣,很難想像平日裡一邊泡茶一邊聊天的樣子:表情生動,滿眼晶亮,講到精彩處,不自覺地擼起袖子撫掌,“好,故事來了。”
從一隻花瓶開始
譚校長的故事常常從父親的那只老花瓶說起。
在校長的童年記憶裡,老花瓶常年被父親擱在抽屜裡,只在過年時節才會鄭重地取出來,插上花,放在案前,年一過完,馬上擦拭乾淨再收起來。年年如此。
宋代折肩醬釉瓶
幾十年後,再說起這只花瓶時,譚校長的茶桌上也置了個宋代的折肩醬釉瓶,瓶身原來破了,買回來後他乾脆打破重新粘合。清晨跑步正好折來一枝茶花,斜斜插在裡頭。
他的東西從來不束之高閣,一隻變了形的建盞拿來做煙灰缸,商周的珠子拿來插香,造像、香爐、定窯碟子……
校長的收藏都融入到了日常當中
這些在譚經堂通通是日用器。
喝茶間隙,他時不時地從身後櫃子裡隨手摸出一兩件小東西來更換桌面器皿,就如同他第一次玩古買入的兩塊滿洲玻璃一樣,器物的使用讓他愉悅,“爽了,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飄”起來的校長買東西很“兇猛”,他甚少買普品,哪怕僅剩一口氣也要挑最好最精的買。
初入傢俱圈,第一次消費就是一筆“鉅款”;後來轉戰紫砂圈,被叮了一包血後再出手,就是出狠手買下當時頗有爭議的曼生鏡瓦壺。
校長最珍愛的收藏之一:曼生鏡瓦壺
他玩東西,一開始就要玩最好的,日用器固然不拘一格,但藏品一定只上不下。從傢俱紫砂到造像賞石,若是看上中意的,不管有沒有用,先買下再說,等到哪天心血來潮靈機一動就用上了。
“你買一件東西回來,如果你的喜悅只是因為它會升值,也未免少了些收藏的樂趣。”
談笑有鴻儒,往來可白丁
譚經堂的一樓佈局相對隨意,這裡主要用於平常的普通接待,也是校長和徒弟們練字的地方,朋友若是得閒,也常常樂於“塗抹”幾筆。
譚經堂一樓,“像模像樣”的古玩店,實際多數是譚校長帶徒弟練字的地方
待客喝茶“吹牛逼”的主陣地在二樓。
兩臂寬的樓梯走上去,掀開簾子,入目先是對面玻璃門外的一方空中小院。
一棵老樹從外面街道探進院子,春季裡各種層次的綠一下就讓人靜下來,正對應牆上鑲的“留春”石匾。石匾旁是一張石案,案上安置一塊湖石,石旁置棵松。
以小見大,在這古街一方15平的陽臺小院裡可見校長的文心雅意。
譚經堂二樓的空中小院
你還沉在滿目春色裡,幾聲鳥啼把你帶回現實。
茶桌上,校長已經開始燒水煮茶,“我喜歡鳥語花香,留春’是新的,邊上那塊留餘’是舊的,很多人有誤區,什麼都要買老的,應該有老的有新的。只要配比得當,空間得體,就是別有一番滋味。”
玩物不在新老,只要配比得當,空間得體,就是別有一番滋味
校長是金句王,時不時就得蹦出一兩句“肺腑之言”。
三十年前,在旅遊界他是出境旅遊鼻祖,手底下帶出一大幫圈內人才,江湖人尊稱一聲“譚校長”。十年前他玩雅昌,註冊時乾脆就用了“譚校長”,一直叫到今天,很多朋友甚至記不住他的本名譚志斌了。
後來他混跡古玩圈,前後十八年。
譚校長愛交遊,人情練達,事事通明,為人大方,不拘小節,行坐之間常透出一股江湖豪氣。
譚校長雖是地道的廣東人,身上卻帶有一股北方豪氣
“談笑有鴻儒,往來可白丁”,校長把“無”改成“可”——在譚經堂最好不談生意,大家喝茶聊天,盡興即可。是以,圈內外常以譚經堂為據點,到了廣州必定來小坐,興致來時,夜半三更飲酒暢聊至天亮。
譚校長也愛出門玩,只要得空,朋友一叫立馬打飛的過去,“雪夜訪岱”,稀鬆平常。
朋友在他的生活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人生第三個25年
廣州的收藏團體“真趣雅集”在圈內頗有名氣,這是在微信普及後校長聯同幾個原先玩“雅昌”的朋友折騰起來的。
校長是名副其實的群主,在這裡不談生意,有意向私聊。要入群可以,老帶新,先喝茶聊天觀察一段時間,三觀正,人實誠,方可入群。
真趣雅集成員、畫家“一方”在八九年前給校長繪了一張圖,上面是一把曼生壺、一根連理枝伊秉綬晚年所用拐杖。
譚校長在觀摩畫家“一方”為他畫的玩古圖
這是校長最心愛的兩件寶貝:前者是蕪湖的好兄弟在十幾年前介紹購入,後者是他在北京一個行家處一眼相中,輾轉難眠一周後再赴京城將之收入囊中。
數年後,原行家帶人來求校長割讓,並願意拿豪車來換,校長搖頭,“我一部車開十年都無所謂,這個不行。”
一邊說著故事,校長一邊拿起一根拐杖,在院子裡一塊天然黃蠟石寶座上策杖而坐。石頭扁平還正好有幾處凹凸,他把手和膝蓋擱在凹處,眼睛裡透著孩童般的亮光,看過去十分快活,一種從本真處流露出來的瀟灑。
頑童譚校長
1988年他在深圳開始涉足旅遊業,1993年回到廣州從事出境遊,2000年左右買下第一件古董。2014年公司戰略升級,校長過渡兩年開始退居二線作顧問。他有更多的時間玩古。
譚經堂一角
50歲以後,他每天跑步一萬步,游泳一千米,自嘲自己每天要賺“一千萬”。也很慶倖在人生第三個25年,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這輩子我值了,賺得很多。”
這個“很多”指的是玩古的樂趣,“我和很多玩收藏的人不一樣,那種喜悅是內心的,每天都覺得我賺了,我又賺了’。”
玩心不死
玩古十八年,譚校長見過的“妖魔鬼怪”不少,卻始終以真性情待人。
不是看不透,而是看得開:“玩古沒有胸襟,你就不要玩了,”他想了想,又加了句,“這個世界只要你不貪,中招的幾率是很低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在三樓的小茶室,茶室供幾尊木造像,從佛像堂詹氏姐弟那裡購入。
三樓小茶室
譚經堂裡的木造像多出自佛像堂
三樓茶室的一尊造像背靠一張寶座殘件
其中一尊造像背靠一張寶座殘件,佛像前常年供香。
殘件則是校長磨了許久才從亦師亦友的馮師父處求得。在這間小茶室裡全然看不出煙塵氣,牆上掛著一床古琴和一幅宋徽宗的仿品,常有人問真假,校長則毫不在意,“真假都不妨礙我欣賞他。”
這些年買東西,他出過不少血,至今還把打了眼的東西擺在二樓架子上,不賣,留著當故事了。
玩無止境,兼收並蓄
但他依然愛玩,而且玩得越來越雜——前些年他開始大量玩雜項了。
不得不說,這門類五花八門的還真適合他。玩無止境,“當你兼收並蓄的時候,你就發現你的知識不夠用。第一讀書,第二訪友,第三思考。生活更有趣了,完全玩不過來。心虛宜而靜,靜下來思考。”
說起道理頭頭是道,說起玩,他又像個頑童,“我很害怕沒人陪我玩,沒人跟我玩我會無聊死。”
想起他說這句話時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腦海中又閃出當年後街著火他跑進去把三件寶貝曼生壺、連理枝、官帽椅抱在懷裡的樣子。
譚經堂四樓榻榻米茶室
從左至右:鄭三觀、程香、譚校長
現在想想,那是後街著火,要是家裡著火他鐵定啥都不顧啦!你問他一句,他還得瞪你,“唔仲未玩夠嘅!”我還沒玩夠呢!
校長,時間還早,咱們慢慢玩!
文字|鄭三觀
攝影|程世達
統籌|程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