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昨晚刷朋友圈,驚聞艾克遺孀曾佑和女士9月16日在威海家中去世,享年92歲。
曾佑和教授一生在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和傳承孜孜以求,無私奉獻。如故宮出版社友人評價她:“曾佑和因艾克為大家所熟知,世人卻不知乃真女神、真學者、真藝術家也!”
《中國古典傢俱》雜誌於2017年7月做過一期專題,主題為《重新講述艾克》,其中有不少篇幅提到他與曾佑和女士的跨國戀情,多多少少都繞不開北京恭王府。
這裡摘錄一篇,以此緬懷、紀念、致敬。
先生,走好!
曾佑和教授1925-2017
美學博士,多年擔任藝術史教授。
治學嚴謹,藝術修養深厚而全面。
一生致力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啟發後進,貢獻甚巨。
2006年9月20日,恭王府修繕一新的安善堂前,舉辦了一場極為重要的捐贈儀式——旅居國外五十多年、年逾八旬的曾佑和教授,將其與丈夫古斯塔夫·艾克教授珍藏多年的7件明代黃花梨傢俱,無償捐贈給了當時還在修繕中的恭王府。
這批珍貴的傢俱包括黃花梨條凳一對,黃花梨大理石面書桌、黃花梨壽字紋圈椅、黃花梨夾頭榫帶屜板小條案、黃花梨二屜悶戶櫃、黃花梨帶束腰霸王棖小條桌各一。
其中,前5件傢俱均收錄在《中國花梨傢俱圖考》一書中,極具文獻價值與研究價值。
曾佑和教授在當年的捐贈現場
壽字紋圈椅造型簡練舒展,形神兼備,堪稱明代標準器,在著錄中還留有詳盡的測繪資料;夾頭榫小條案面邊、牙條、腿足尺寸比例勻稱,將明式的簡練質樸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批選料精良、制式典型的傢俱實例,是恭王府自2004年9月向社會公開徵集文物以來,在“受贈的傢俱類文物中學術價值和館藏價值最高的一批明代傢俱”。
曾佑和捐贈恭王府的7件傢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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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梨二屜悶戶櫃
明式黃花梨條凳
黃花梨帶束腰霸王棖小條桌
黃花梨大理石面書桌
黃花梨圈椅
黃花梨夾頭榫帶屜板小條案
明式黃花梨條凳
它們在經歷了近半個世紀的漂泊後,在一次堪稱幸運的“偶然”遇見促成的展覽中結緣,在一直致力中國傳統美術教學、傳播,也為弘揚中國傳統文化作出很大貢獻的曾佑和教授的最終成全下,回歸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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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促成的展覽與捐贈
Zeng Youhe1925-2017
」
2003年6月,恭王府準備籌建國家級博物館。作為一座遺址類博物館,為填補展陳空間實物空缺的現狀,恭王府開始向社會公開徵集“王府文物”,其中尤以明清傢俱為重點。
2006年,恭王府文管中心工作人員為徵集文物來到香港。在鑒定當地一位元古董商的明代傢俱實例的過程中,他們無意間在修復車間看到了與《中國花梨傢俱圖考》著錄示例相似的幾件明代黃花梨傢俱。
經問詢瞭解後,證實這些傢俱正屬艾克舊藏——其時這幾件傢俱正由艾克夫人曾佑和送至香港保養,準備參加拍賣。
驚喜之餘,恭王府一行工作人員想到當時正在籌備舉辦的“共鑄輝煌——恭王府·230暨恭花園開放18周年慶典文物特展”,遂聯繫曾佑和教授,希望能借展這批珍貴的傢俱,以饗更多喜歡中國古典傢俱的收藏者。
據後來的報導稱,在離那次展覽正式開幕的5天前,他們終於獲得了曾佑和教授的同意。
7萬運費,加急運輸,這批珍貴的明式傢俱從香港運抵北京,在2006年7月舉辦的恭王府文物特展中驚豔亮相。
1937年營造學社拍攝的恭王府錫晉齋室內照片
恭王府前門舊照
恭王府花園,曾佑和在這裡度過了青春時光
曾佑和應邀出席展覽開幕式,回到了這個她曾熟悉的地方——這裡承載了她最美的青春時光,也正是在這裡,她與艾克教授相識、相戀,並最終結為伉儷。
可以說,最終促使曾佑和教授同意捐贈的,除了恭王府工作人員多番誠懇溝通外,還基於他們夫婦二人與恭王府不淺的情緣。她希望這些珍貴的傢俱最終能找到一個可以妥善保管的地方。
“這些傢俱我也不能帶走,還是留給大家,留給中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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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恭王府的世紀情緣
Zeng Youhe1925-2017
」
曾佑和1925年生於北京書香門第,11歲開始跟隨啟功先生學習中國畫,于16歲時便考入北京輔仁大學美術系。
這時的輔仁大學正是設在恭王府內輔仁在償還了1920年左右小恭親王溥偉因復辟清王朝籌集經費及生活所迫將恭王府抵押給天主教教會的欠款,於1932年取得王府府邸產權;後又以10萬大洋從溥儒手中將花園買下,用作天主教輔仁大學的女生部,至1942年畢業,曾佑和在這座花園內度過了她的學生時代。
而自1923年便受邀來華任教的艾克教授,在輔仁大學創校時,即出任該校美學教授,可算是恭王府的舊熟人。
古斯塔夫·艾克1896-1971
艾克著作《中國花梨傢俱圖考》,被奉為中國傢俱研究的開山之作
他“與小恭親王溥偉成了好朋友,同時還擔任著王府孩子的英文和美術教師”。曾佑和在此期間,亦受教於他。畢業時,她被聘為艾克教授的助教。
“我覺得他身上有學不完的東西,很佩服他。是他讓我重新發現了中國文化的底蘊,從而更深地認識到中國傳統藝術之美。”曾佑和曾這樣表示。
在華期間的艾克教授遍游名勝古跡,涉獵包括銅器、玉器、建築、文學等中國傳統文化多方面的鑽研,尤其是他開一代之先且傾注了一生不懈努力地對中國明式傢俱的研究,奠定了其開拓者的歷史地位。
曾佑和著《中國書道》英文精裝本,1971年
1944年版的艾克著、楊耀繪圖的《中國花梨傢俱圖考》
古斯塔夫·艾克著《中國書畫在夏威夷》,1965年
1944年,世界上第一部研究中國硬木傢俱的《中國花梨傢俱圖考》正式出版。寫作期間,曾佑和正擔任艾克的助教。
書中收錄的122件套明清傢俱實物除了他們自己的珍藏外,多是來自當時在北京的外國使者以及歐洲學者們所收藏的中國傢俱。其中用於拆散測繪的都是他們自己以及一些好友的珍藏,留下了30余張精確的測繪圖紙,為後人保存大量珍貴的傢俱圖像及尺寸資料。
“艾克將它們按照類型、時期和造型風格來分類,並附有精確尺度的製圖,包括不同的組成構件和卯榫結構圖,使它成為世界各地的木工和傢俱設計師完美的參考資料。”
艾克、曾佑和夫婦結婚照
艾克、曾佑和大婚合影。女方主婚為溥伒、溥荃、陳光熙、啟功等,南方主婚為和普禮、威廉、楊忠漢、楊躍、黃博川、魏智等。
1945年,這對跨國卻理念相投的戀人結婚,自此相知相伴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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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亂時局中憾失珍藏
Zeng Youhe1925-2017
」
不久,輔仁大學受內戰波及,面臨停辦。艾克教授與曾佑和女士離開北京,前往廈門,後往香港,於1948年收到夏威夷大學的任教邀請,移居美國。
離京前,二人收藏的近五十件黃花梨傢俱留在了中國,分別交由在京的英國大使館和德國大使館代為保管。此外,一併留下的還有七十多箱的珍貴書籍。
遺憾最終還是發生了。新中國成立後,德國使館撤銷,艾克夫婦存放于此的那部分傢俱就此下落不明,再無從追蹤。那些留在北京的書,後來都被沒收,至今也不知去向。
幸而英國大使館撤走前,特意去信遠在美國的艾克夫婦,問詢他們所留下的傢俱處置事宜。幾經輾轉,這部分傢俱最終回到了他們身邊。其中就包括了捐贈給恭王府的這7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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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王府館藏經典
Zeng Youhe192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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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藏恭王府前,這些傢俱曾漂洋過海。
有跡可循的是1982年1月16日~2月14日,在美國檀香山藝術學院舉辦的一場為紀念艾克教授,彙集了檀香山藝術學院及14位私人藏家珍藏的“中國傢俱展”。
當時曾佑和教授也貢獻了7件明式黃花梨與紫檀傢俱參展,那時便可見到捐贈恭王府的黃花梨壽字紋圈椅及那對明式黃花梨條凳的身影。
2006年成為恭王府永久收藏的這7件艾克夫婦舊藏明式傢俱珍品,在當年7月王府特展中才亮相不久,隨即又出現在同年12月,於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辦的“簡約·華美——明清傢俱精品展”中。
2006年12月15日《簡約·華美—明清傢俱精品展》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特設展區所陳列7件明式傢俱,為曾佑和、艾克Gustav Ecke捐給恭王府之精品。
《恭王府明清傢俱集萃》
展覽展出典雅的明式傢俱及華美的清式傢俱外,還特別辟出一個區域用於展示這批捐贈的“成套成對、流傳有序”的珍貴實例,並收錄在其後出版的《恭王府明清傢俱集萃》一書中。
座落在什刹海畔的恭王府,經歷盛極一時,也走過衰敗、被挪為他用的沉寂,在有識之士的努力下,如今以博物館的姿態,再現曾經的繁華與生活,供後人追懷。
作為府內陳設中不可或缺的古典傢俱,經過多年的努力,如今已約有五百餘件。而現存放在恭王府錫晉齋東屋的艾克、曾佑和夫婦舊藏,仍是其中的一大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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